幻觉
自然选择的目的
进化过的大脑赋予人类对现实基本准确的认识,也就是我们对外部世界的感觉。但是自然选择目的是 把基因传递下去,因此,所有的感觉都是以传递基因为目的存在的。这就导致了我们的感觉和现实中间存在差异,即我们的人生是被幻觉所包围的。
大脑会怎样设计这些幻觉,来让基因传递下去?
- 当我们实现目标的时候,我们可以获得快感。
- 快感不应该长时间的持续,持续时间过长的快感会减少我们后续追寻的欲望。
- 大脑应该更多的意识到可以获得快感(1),而忽略快感的短暂(2)。
这些设计使我们周而复始的陷入不满足。当你第一次吃甜甜圈的时候,你的大脑会分泌大量多巴胺。但是之后,你吃到甜甜圈时获得的快感,甚至低于你期待它时分泌的。这就产生了幻觉,即你实际得到的快感低于你期待的快感。对甜味的期待所带来的快感越来越强烈,真正从甜味中体会到的快感反而越来越少。
了解你所处情境的真相(至少是进化心理学所揭示的真相),并不一定会使你的生活变得更好,事实上反而可能使你的生活变得更糟糕。你仍然会陷入这种出于本能的自然怪圈而难以自拔,徒劳地追寻快感——心理学家有时将之称作“享乐跑步机”(the hedonic treadmill)——但是现在你有了新的理由,去审视其中的荒诞。换言之,你已经意识到这是一个跑步机,是特意设计出来让你不停奔跑的,而且你通常到达不了任何终点。然而你还是不停地奔跑。
自然选择设计的目的是更好的传递基因,而不是快乐。
感觉何时为幻觉
感觉的最初作用是趋利避害。
生物体的感觉为我们所处环境中的事物进行编码评价,其评价的标准是这些事物对于产生感觉的生物体的存亡是好还是坏。
如果编码的这些评价是准确的,感觉就是“真的”——吸引生物体的东西确实对生物体来说是好的,鼓励生物体躲避的东西确实是对生物体不好的。如果感觉引导生物体走入歧途,生物体跟随感觉会走向对其不利的事物,那么就可以说这种感觉是“假的”,或者说是“幻觉”。
感觉为什么会引导我们走向对自身不利的东西?这是因为自然选择是在特定的环境下设计出我们的感觉的,在当时的环境中没有垃圾食品,能获取的食物中最甜的就是水果了。因此喜好甜食对我们是有好处的,它给我们的感觉引导我们追求对我们有利的东西,从这层意义上来讲,这些感觉是“真的”。但是在现代环境下,以实现“零卡路里”的科学烹饪为重要目标,这些感觉就变成了“假的”,至少是不那么可靠的,有时这些感觉会告诉我们某样东西对我们是好的,但其实不然。
“环境错位”还带来了另外一种令人不悦的产物,即痛苦的自我意识。我们经由自然选择设计,会在意——特别在意——别人怎么看待我们。在进化过程中,受人喜爱、钦佩和尊重的人能够更有效地实现基因传播。因为在狩猎—采集社会中,见识过你的某些表现的人,几乎都会再见,因此他们对你的评价也是重要的。我们假想他人会以某种方式评价我们,这种假想往往都是幻觉。同样,我们自然而然地认为他人对我们的评价很重要,这也是幻觉。
焦虑有时会提高效率,但是更多的时候,人们心怀很多无谓的焦虑,这是有害无益的。
很多困扰我们的感觉在某种意义上都是幻觉,如果你认同这种观点,那么冥想就可以被看作一种驱散幻觉的过程。
不要将注意力放在感觉本身上,而是审视与之相关的思虑。
即使在自然环境中,我们的感觉原本也并为准确描述现实而存在的。感觉出现的目的就是帮助我们狩猎采集时代的祖先将基因传递给下一代。如果实现这一目的需要我们的祖先陷入幻觉,自然就会这样设计。这种“自然的”幻觉有助于解释我们对世界,尤其是对社交世界各种扭曲认知的理解:对自己、朋友、亲戚、敌人、点头之交甚至陌生人的扭曲认识。
很多从达尔文主义层面对我们的祖先有利的感觉,如今却起到了反作用,它们可能会降低一个人的生存预期,暴怒、贪恋甜食都是很好的例子。曾经,这些感觉至少在实用角度上是“真的”,可以引导生物体趋向一定程度上对其有益的行为。但是现在,这些感觉更多的是误导。
所有这一切的根本都是幸福的幻觉。正如佛陀所强调的,我们不断努力追求更好的感觉,一定程度上是对“更好”所能持续时间的过高估计。而且,一旦“更好”结束,伴随而来的可能是“更糟”——一种不安的感觉,一种更深的渴求。早在心理学家描述“享乐跑步机”之前很久,佛陀就已看穿了。
自然选择不仅不关心真相,也不关心我们的长期幸福。如果一种幻觉有利于我们祖先的基因传播,自然选择会毫不犹豫地迷惑我们,使我们分不清什么能够带来持久的幸福、什么不能。其实,自然选择甚至不关心我们的短期幸福。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继承了这种误报的倾向,不仅仅表现在躲避蛇这方面,还表现为其他恐惧和日常焦虑。正如亚伦·贝克(Aaron Beck)——有时被称为认知行为疗法的创始人——所写的那样:“血统存续的代价或许就是一生的不适。”或者,可以用佛陀的说法,是一生的“苦”(dukkha)。而且佛陀可能还会补充说,如果你能够直面“苦”的心理原因,这种代价就是可以避免的。
我们的感觉终归有一部分,或许大部分都能合理地为我们服务,它们不会过分扭曲我们眼中的现实,可以助力我们的生存、兴旺。我喜欢苹果,我厌恶抓刀刃、攀爬摩天大楼,这些都是对人有利的感觉。尽管如此,我希望你能看到“审视感觉”的好处,查验哪些值得遵从、哪些不值得遵从,尝试摆脱那些不值得遵从的感觉的束缚。
逐步掌控一些特别困扰你的感觉是很好的,如果认清这些感觉在某种意义上是“假的”对你有所助益,那就再好不过了。
自我
模块化模型
我们确实会倾向于将“自我”——内在、真实的我——看作某种恒常的东西,认为它从孩童时期一直到成年都保持不变。但事实上,我们肯定是变化的。我们的变化不仅是从孩童变为成人,而且是每时每刻都在进行。有时在通常被认为是恒常的方面,我们也会发生改变。
心理学家认为大脑的动态变化可以通过模块化模型很好地展现。假设你制造一个机器人,它的大脑与人类大脑的工作方式一样,如果请计算机科学家描述它的运转方式,他们会说,机器人的大脑由很多互相重叠的模块组成,模块中还有模块,某一时刻机器人所处的环境决定了由哪一个模块操控局势。计算机科学家无法指出机器人程序的某个部分,说:“这一部分就是机器人的自我。”
情绪
情绪的作用在于激活并引导模块功能,使其适应当下环境。
心理学家要求男性完成一项职业规划调查问卷,有些人填写问卷的房间里有女性,有些房间里只有男性。结果显示,在有女性的房间里,男人会更倾向于将积累财富作为一项重要的职业目标。
(1)这种大脑状态并非意识“自我”“选择”进入的,而是由感觉激发的,尽管意识“自我”大体上能够触及感觉,但它可能未曾注意到这种感觉,也可能没有注意到进入了一种新状态(“意识自我作为首席执行官”的观点就到此为止了);(2)你可以看出佛陀为什么要强调大脑的各个部分多变、无常,理解他为什么认为这种不断的变化与无我有关;大脑状态在不停地转换,如果“自我”是某种不变的本质存在,那么我们很难想象“自我”到底处于大脑的什么状态。
其实,如果要说在这不断的变化中有什么东西历经时间的考验,真正称得上恒久、本质上无变化,那就是幻觉了:认为存在一个首席执行官、存在一个国王的幻觉,认为“我”——意识自我——就是首席执行官的幻觉。
佛学思想和现代心理学在这一点上交汇:在普通的人类生活中并没有掌控局势的唯一的自我,也没有意识的首席执行官,有的似乎是一系列自我,它们轮番上场,掌控着局势。如果它们是通过感觉掌控局势的,我们就有理由认为,改变感觉在日常生活中扮演的角色,就可以改变局势。解决这个问题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正念冥想。
想法的来源
通常我们认为由“意识自我”产生的想法,其实是被引向我们所谓的“意识自我”的。之后我们就欣然认同那个想法属于那个自我。反过来看,这好似与前文中的一种观点不谋而合:模块在意识之外生出想法,然后将想法注入意识。
冥想时,你能够逐渐意识到更接近真实的情况是想法俘获了你。只不过是想法涌起,大脑有一种强烈的习惯,会与之产生联系。所以并非它们意图俘获我们,而是因为有一种强烈的习惯性认同。我们的生活就是这样,需要通过练习才能打破这种条件作用,要用正念看待我们的想法,而不是在想法中迷失。
我们的一些比较普遍的幻觉(包括认为想法由“我们”产生)是由自然选择深深植入我们身体的,尽管会受到我们的生活经历的影响,但总体来说更接近本能,而不是坏习惯,这也解释了根除它们为什么会那么难。
将想法看作从你身前经过,而不是由你产生——就能更接近“无我”的体验,更接近“看见”没有“你”在思考或做别的事情,也更近于揭开一种形而上的真理的面纱。不管“自我”是否存在,只要摒弃你认为的“自我”,就能澄清你对世界的认识,成为一个更好且更幸福的人。
正念冥想背后的一种理念——与你的感觉保持临界距离,可以使你对某一时刻何为“真的”你有更强的掌控力——在大脑模块化模型下是完全合理的。
我们已经谈及模块之间如何竞争主导权——在意识知觉之外的“狗吃狗的世界”。但是到底是什么决定了哪一只狗获胜?是什么使得一只狗比其他狗更强?最佳候选者莫过于感觉。在某一特定时刻,所有处于秘密争斗的想法中,或许与之关联感觉最强烈的那一种就是得以进入意识的。
自我控制
尽管理性在人类动机中起重要作用,但是在某种意义上做决定的永远都不是理性。我们做某事,是基于感觉做出的决定。单纯的理性根本不可能成为任何意志行动的动机。理性的作用并非直接抑制一种感觉,而是强化能够抑制这种感觉的另外一种感觉。单纯的理性根本不可能抑制符合意愿的激情。任何东西都无法抑制或阻碍激情的冲动,除了一种对立的冲动。
自然选择使我们想要某些口味的食物,也使我们想要活得更久、更健康。自控的挣扎——至少在这种特定情况下——是上述两种价值观以及与之相联系的感觉之间的冲突。理性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无非是两种价值观的代理人。想要活得更久、更健康的欲望使我们专注于理性看待糖摄入量与长寿之间的关系,也正是通过这种欲望,理性分析的结果才能战胜对巧克力的欲望。
你的大脑中有些系统天生要刺激你进食高卡路里的食物,这些系统有其动机、信念和代表;你的大脑中还有另外一些系统,有保持长久健康的动机,这些系统对巧克力也有一些自己的信念。最后,第二类系统的模块——关注长久健康的模块,抑制了短期欲望模块的激励行为。换言之,两类模块并没有更“理性”之说,只不过二者有不同的目标,在特定的那一天里,一种模块比另一种模块更强而已。
高中橄榄球教练对此有自己的一套比喻。他们说,自律就像肌肉。如果你用,它就变强;如果你不用,它就变弱。这种老套的说法确实符合一般规律,如果抑制放纵的身体部分获胜几次——如果得到成功的“训练”——那么它下一次取得成功的机会就会更高,但是如果它连续失败几次,之后就会一溃千里。这种比喻很恰当,有些研究该领域的心理学家也经常用这种比喻描述他们的研究结果。
抛开“自律像肌肉”这个有用但却有局限性的比喻。我们来把这个问题翻译成模块化的语言:倾向于放纵的模块赢得几次争辩后,力量不断壮大,对立模块连尝试反驳的机会都没有了。
重点在于,自然选择这样设计模块化的大脑是有道理的——“获胜”的模块在做审判时会有更多的力量。要注意,审判的结果有时会以感官满足的形式体现。如果力比多模块提出做爱的决断,最后带来了性高潮,那么下一次它的意见分量就会更重。
从模块化的角度思考自律问题的第二个优势在于,可以提供解决问题的新方法。以强化自律肌肉为目标,与以弱化某个占据主导权的模块为目标,是不同的。如果你采用前一种方法,主要在于抑制诱惑。你感到有要买香烟的冲动,会努力把这种想法从头脑中赶走。毕竟,有一种叫“自律”的东西存在,而你必须要加以训练。但是,假设你把这个问题想象为养成某个特定顽固习惯的某个特定模块,你又会怎样克服这个问题?你可能就会尝试一下正念冥想之类的做法。看看高水平的正念冥想是如何克服成瘾问题的,就能理解我上面的话了。
基本思路就是不要抑制欲望,比如抽烟。这并不是说要屈从于欲望,点上一支烟,而是说不要试图把这种想法从大脑中赶走。相反,要遵从用于克服其他恼人情绪——焦虑、憎恨、忧郁、仇恨——的正念技巧。你只需平静地审视这种感觉。身体的哪一部分感受到了这种欲望?这种欲望的质感是怎样的?是锋利的,还是枯燥无味的?你这样审视的时间越长,那种欲望就越不像你的一部分,你利用了正念冥想的基本矛盾:从足够近的角度观察感觉,能使你与这种感觉保持临界距离。感觉对你的控制放松了,如果放松到一定程度,它们就不再属于你。
有一个缩写词可以描述这种技巧:RAIN。
首先,你辨识(Recognize)出感觉。
然后,你接受(Accept)这种感觉(而不是尝试驱散它)。
之后,你审视(Investigate)这种感觉及其与你身体的关系。
最后,N代表不认同(Nonidentification),或者说是不执(Nonattachment)。
以此为结尾很好,因为不执于事是佛陀给我们开出的万能药方,以帮助我们摆脱苦恼。
布鲁尔称这种疗法就是不要“喂养”这种抽烟的欲望。他说:“如果你不喂流浪猫,它就不会再来到你的门前。”在你身体内的某处,有一只需要驯化的动物。大脑模块化模型认为,在某种意义上,你的大脑中有很多动物——它们具有一定的独立性,有时会争夺主导权。而且,我刚才也提到过,模块的行为和动物一样,也是由正向强化塑造的:如果它们不断从某件事上获得奖赏,就会不断重复这件事。
一只老鼠发现按下开关就能得到饭团;同理,模块发现,如果产生点燃香烟的冲动,就能得到尼古丁。这种对比可以更好地说明抑制吸烟的诱惑与用正念应对这种欲望之间的区别。抑制诱惑就好似在每次老鼠靠近按钮的时候把它赶走。这种做法短期内有效,如果老鼠不按按钮,就不会有饭团掉出来,或许过一会儿老鼠就会放弃。然而,一旦老鼠有机会来到按钮旁,它就会按下去,因为没有任何迹象显示按下按钮得不到食物。而要我说,正念对待这种欲望更像一种特别的安排,老鼠按下按钮之后,不会有饭团出来。欲望——类似于按下按钮的冲动——可以充分形成,然而得不到强化,因为正念审视过这种欲望,已经使其失去了力量,打破了冲动和奖励之间的联系。随着时间的推移,欲望一次又一次地涌起,但都没有带来满足感,欲望就会终止。
通常,如果你决心抑制逃避工作的强烈欲望,专注于眼前的工作,你可能会斥责搜索智能手机这个念头:“不,不要想智能手机——继续写作!”但是如果你采用正念的方法,你就会说:“去吧,去想智能手机吧。”闭上眼睛,想象搜索最新智能手机的新近评论是怎样的感觉。审视想要一部炫酷的新智能手机的感觉和想要在网上搜索这样一部手机的感觉。然后不断审视,直到感觉失去了力量。这时再回来继续写作。
如果在恨意涌起时,你通过正念观察它,而不是屈服于它,那么这种正向强化就像对复仇幻想的正向强化一样,根本就不会实现。
不要纠结于有没有一个所谓的“自我”存在。只需要关注“无我”教义中有用的部分,特别是你的任何感觉——抽烟的欲望、搜索智能手机的欲望、仇恨的欲望——都并非你的内在固有组成。你可以观察这些感觉的本来面目:某种模块试图给予力量的东西。你越多地通过这种方式观察——正念地观察——它们的力量就越弱,就越不属于“你”。
根据佛教哲学,我们所谓的治疗问题与我们所谓的精神问题都是看不清事物的结果。另外,两种情况下无法看清事物,都有一部分原因是感觉的误导。要看透这些感觉的第一步就是要先看到它们——意识到感觉广泛而微妙地影响着我们的想法和行为。
空
外部世界的构建
我们在理解外部世界时,并非在真正地理解这个世界,而是在“构建”一个世界,这样说不会有太多的争议。
我们认定做过的某件事是巨大的错误,认为如果我们做了别的某件事,一切就会变得美好。或者,我们认为,一定要获得某件物品或取得某种成就,如果不能实现目标,一切就会糟透了。这些叙事的根基就是关于事物内在的好或坏的基本叙事判断。这种意义似乎深深植根于事物的本质中,但其实并非现实的固有特征,它是我们强加在现实上的,是我们讲述的关于现实的故事。
我们在故事上一层又一层地构建故事,而问题就出在作为根基的故事上。正念冥想正是一种细致彻底检视故事的工具,使我们能够将真相与编造的故事区分开来。
空与自性
在印度诸宗教中,自性(梵语:स्वभाव,svabhāva,巴利语:sabhāva,藏文:རང་བཞིན,威利:rang-bzhin),又称自体、法体、体、实性,是个哲学术语,指所有事物(法)自身拥有、自体形成、自身决定存在形态的性质,是常住的、不变的、独立,不依缘起而变化的;其外在特征,则为自相。佛教也接受了这个概念,在部派佛教时期发展出自己的论述。与古希腊形而上学中的本体、本质 、实体,及康德哲学中的物自身(德语:das Ding an sich)的意义接近。
“空”的概念,大体来讲就是指事物没有本质。而对本质的感知似乎围绕着感觉而来,虽然有时感觉可能很微妙,任何事物的本质都由其诱发的感觉塑造。只有事物不再诱发感觉——我们平常对事物的情感反应受到抑制——我们才会把这些事物看作“空的”或“无相的”。
本质主义
心理学家保罗·布鲁姆(Paul Bloom)曾写到“本质主义”——赋予事物内在本质的倾向——是一种“人类的共性”。人们甚至会在并不“特殊”的事物上注入布鲁姆所谓的充满情感的“本质”。人类是无意识的评判者。我们倾向于给名词分配一些形容词,有意的或无意的、明确或隐含的都有。
从自然选择的角度来看,感知的目的就是处理与生物体进化论利益相关的信息,也就是获得基因传播的机会。而我们的生命体给感知的信息贴上正面或负面的价值标签,以此标定相关性。我们天生就要去评判事物,并将这些判断编码到情感中。
大脑中负责给事物分配感觉的机器,原本是设计来实现基因传播最大化的。如今这种设计已经不再可靠,这也恰是人类面临的诸多窘境之一。
在一个世界中,事物没有独特的本质,互相之间不会有明显的区分。我们在事物上感觉到的“本质”是真实存在的,它们存在于我们所感知的事物上,但其实它们都是我们头脑营造的,与现实并没有必要的联系。事物伴随着故事而来,不管故事的真假,它都塑造了我们对事物的感觉,由此也塑造了事物本身,给了事物我们所感知到的全貌。
有机物出现知觉之初,当感觉最早在生物界出现的时候,其使命在于保护有机体,具体而言就是使生物体趋向对其有利的事物(比如食物),躲避对其有害的事物(比如毒素)。随着生物变得越来越复杂,感觉诱发的行为也不再是趋利避害那么简单——比如,朝着正在对你施加危害的人大喊,或者奉承可能对你有利的人。
我们对于好坏的判断,我们的所有感觉——影响着我们日常想法和感知的恐惧、欲望、爱以及其他很多种感觉,或热烈,或含蓄——都是人类这个物种特定进化历史的产物。
在我们探讨感觉塑造本质的作用时尤为突出:它们可以极为巧妙地提供判断,我们根本未曾意识到是感觉提供的判断,我们以为自己的判断是客观的。
真相
不管你喜欢哪一种术语——“无源之见”或是“宇宙视角”——要点都是一样的:我们平常的视角——我们被天然赋予的视角——是有严重误导性的。
自然选择用无所不在的压迫性幻觉达到目的,我们有权反抗它。如果以这种方式看事物可以助力你保持严肃的冥想修行,那么就请务必以这种方式去看。
对“无相”或“空”的感知就是对事物情感反应的抑制。某些感觉会错误地指引现实,应该以一定的怀疑态度审视感觉的基础,因为感觉是建立在自然选择的基础上,它的目标是培养有利于基因在古老的过去传播的感知和想法,而不是培养清晰的感知和想法。
他人的本质
我们如何对待他人,根源在于我们眼见的他们的本质。因此,我们对本质的感知到底是真实的还是像“空”的教义中所说的那样是某种意义的幻觉,这一点很重要。
从进化论的角度来看,人们赋予他人本质的原因,与人们赋予其他事物本质的原因是相同的。人类同胞与食物、工具、捕猎者、栖身之所一样,都是我们进化环境的一部分。因此在自然选择的设计下,我们会以特定的方式对它们做出反应,而反应的方式是通过感觉的设定来调节的,那些感觉塑造了我们从中感受到的本质。但是人类同胞比起栖身之所或食物之类,属于我们生存环境中更复杂的一环,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因此,我们有理由认为人有一套特定的心理机器,用于品评他人,赋予他们某种本质。
“基本归因错误”由心理学家李·D.罗斯(Lee D. Ross)在977年提出,其中的含义可能有些令人疑惑。比如,认为犯人和牧师是两种根本不同的人,这是一种很普遍的看法。但是罗斯和心理学家同人理查德·尼斯贝特(Richard Nisbett)建议我们重新思考这种直觉。他们是这样说的:“牧师和犯人几乎不会面临相同或类似的情境挑战。相反,他们由自己或受他人安排,身处不同的情境,而这些情境恰恰造成了牧师有牧师应有的模样、行为、感觉和思考方式,犯人有犯人应有的模样、行为、感觉和思考方式。”
哲学家吉尔伯特·哈曼(Gilbert Harman)阅读了关于基本归因错误的文献之后,提出了疑问,质疑诚实、仁爱和友善等性格特征是否真实存在。“鉴于我们对性格特征的普遍认识可能源自某种幻觉,”他写道,“我们必须得出结论,认为性格特征的存在并没有经验基础。”
尽管如此,我们对他人的道德本质归因——认为他们和蔼、刻薄、友善、不友好——毫无疑问是在有真实证据佐证之前就做出的。我在公共场合看到有人粗鲁、不顾及他人,立即就认为他是坏人,而且心里也是这样感觉的,这样的情况不止一次。而我在巨大的压力下,也不止一次表现得粗鲁,不顾及他人。然而,我不认为自己是坏人,至少不会认为自己本质是坏的,而且之后反思时也不会改变这种想法。
人类在大脑的影响下采取行动,而大脑预设认定自己有特殊性。也就是说,人类在现实扭曲力场的影响下行动,这些力场以很多微妙的方式控制着我们,使我们相信我们和我们拥有的一切是正义的一方,我们的本性是好的,一旦我们偶尔做了坏事,也并非“真实的我们”的体现;然而他们和他们所拥有的则不是正义的一方,本性也不是好的,即使他们偶尔做了一件好事,也并非“真实的他们”的体现。更糟糕的是,这些现实扭曲力场经常会放大,甚至凭空捏造他们和他们所拥有的所造成的威胁。
我之所以把自己排除在外,是因为我知道自己是在压力过大的情况下才出现不当行为的,做坏事的并不是“真正的我”。但是换作他人,我就不太会思考这种可能性。这正是基本归因错误:我将他们的行为归因为性格,而不是情境;我认为恶可以追溯到他们自身,而不是环境因素。
为什么人脑要这样设计,在评判他人时忽视或轻视情境因素的影响?首先要记住,自然选择设计人脑并非要我们准确地评判他人,而是要引导人们做有助于本人基因传播的交流。
从自然选择的角度来看,人们没有理由太看重这样的可能性——友善和善良与否主要是受情境影响,而不是由个人性格和性情左右。毕竟本质模型——认为每个人都有大体好的或坏的性情——效果很好。如果有人对你一直很好,与对方建立互惠的友好关系就很合理,即与对方建立友谊。而认定一个人本质是好的,也确实能很好地助力你们建立友谊。而且,心怀这种信念,你就更容易四处宣传这个人是好人——这也很好理解,因为高度评价自己的朋友也是友谊互惠互利关系的一部分。你从朋友身上看到好的本质,这样做也不用进行太多的心理斗争。心怀这样的信念,你就会抛掉一些疑虑,比如了解到你不在身边时,朋友会欺诈老年人。
总结来讲,有一种情境变量使我们对他人的评价总是存在一定的偏见:我们看到他们做的事情,都是他们当着我们的面做的,而我们也了解他们面对他人时的举止是与此不同的。但是,从利己的角度来看,我们忽略这种变量,将我们眼见的行为归因为他们的性格,这样做是合理的。这样我们从他们身上看到好的或坏的本质,就是最符合我们自身利益的。我们的朋友和盟友自然有好的本质,对手和敌人自然有坏的本质。
基本归因错误——高估性格的影响,同时低估情境的影响的倾向——并不像心理学家原本想象的那么简单。有时我们会轻视性格的影响,放大情境的影响。
部落关系会造成感知偏差早已是人所共知的事实。将部落心理学看成普通心理学升级版显然是有误导性的。自然选择刻意设计了人类大脑的一些部分,引导我们避免冲突——个人之间的冲突和群体之间的冲突。我们的大脑机器中有些部分的设计极为精妙,主要就是负责这部分功能,其中就包括本质保存机制,使我们的敌人比盟友更容易因坏行为而受责备,使我们可以冷漠地见证敌人遭受痛苦。
自然选择植入我们大脑的道德设备中,有一块就是正义感——一种本能,认为善事应该得到奖赏,恶行应该受到惩罚。因此,看到为恶者食恶果会给我们一种正义得以伸张的满足感。而且,做坏事的一般都是我们的敌人和对手;当我们的朋友和盟友做了坏事时,他们很可能就是受环境所困,因此不应受到严厉的惩罚。除非他们对我们做了坏事,这样他们也就将会被移出我们的“朋友和盟友”分类。
正念冥想的一种作用就在于细致清晰地体验感觉,而不是不加鉴别地被动遵从感觉,给你选择喜悦、快乐和爱等各种感觉的能力。对感觉的选择性接纳,对其服从的弱化,基本上也包括塑造我们眼中事物和人本质的感觉。不给事物附着这些评价性的情感内涵,不正是带来了一些自由吗?换言之,不给事物归因太强的本质,正是自由的源头。
无我
所谓的“无我”体验其实都有两面。要求“内观”,审视自己的想法和感觉,然后问:“等一下,从哪种意义上讲,这些事物才能算作我的内在部分?”这也是佛陀在著名的“无我”开示中提出的基本问题。但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可以称作“外在无我体验的体验”。要求“外观”世界,看皮肤之外的事物,问:“从哪种意义上讲,这些事物才能不算作我的一部分?”换言之,你所问的不再是所谓的“自我组成”是否真的是“自我”的组成部分,而是在问所谓的“自我界限”是否真的是“自我”的界限。一方面,你质疑了你的直觉——你应该认同所有“内在”的事物,比如无来由的焦虑感,另一方面你质疑你的直觉——你不应认同大多数“外在”事物。
如果你去探究秉持“空”这种教义的佛教哲学家的逻辑,就会发现它与一种常常翻译作“缘起”(interdependent co-arising)的佛教理念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个词的大概意思是指,一些看似可以独立于其他事物存在的事物,其存在和特性其实是依赖其他事物的。
换言之,任何事物都没有“自性”;任何事物都不具备维持自身持续存在的所有要素;任何事物都不是自给自足的。由此形成“空”的理念:一切事物都缺乏自性,都缺少独立存在性。
“苦”的基本源头是贪爱(tanha)。“贪爱”这个词经常被翻译作“渴望”或“渴求”,有时被翻译作“欲望”。换一种更恰当的说法就是问题在于不可抑制的贪爱,实现愿望之后,我们总会感到不满足,渴求更多同样的或新的东西。
贪爱不仅包含你对性爱、巧克力、一辆新车或一辆更新的车之类令你愉悦的事物的欲望,还包含躲避令你不悦事物的欲望。换言之,贪爱不仅增强了诱惑性事物的吸引力,还强化了恼人事物令人厌恶的程度。
贪爱和自我意识之间的联系,很好地构架了一种在佛经中反复出现的戒律。该戒律警示人们要避开raga、dvesha和moha“三种毒药”。这三个词通常翻译作“贪婪”“憎恨”和“幻觉”。
“贪婪”这个词不仅指渴望占有物质的贪婪,还有更广泛的含义:对任何有吸引力事物的贪婪。而“憎恨”一词也不只是对人的负面情感,也可以是对任何事物的负面情感——任何厌恶的感觉。
换言之,前两种毒药正是贪爱的两面:对愉悦的渴望,对不悦的厌恶。如果贪爱真的与自我意识紧密相关,那么认为这两种毒药与第三种毒药“幻觉”关系密切也就讲得通了。毕竟,佛教中最闻名的幻觉之一就是对自我的幻觉。因此,你或许可以说前两种毒药是第三种毒药的成分。“贪婪”(Raga)加“憎恨”(dvesha)等于“幻觉”(moha)。
内心的自由与觉醒
即使你不追求摆脱永远循环的“十二缘起”,即使你只是想要此生过得更好,你还是要寻求从因缘中得到解放——从束缚你的因缘枷锁中挣脱。你所处环境中的事物——所见、所闻、所嗅、人、新闻、视频——驱动着你,激活了你的感觉,不管这种感觉多么细微,都会启动想法和反应的列车,控制你的行为,有时会给你带来不幸。除非你开始注意到发生的一切,否则这个过程将一直持续下去。
人类的大脑是自然选择设计的机器,对感官输入冲击的反应差不多是反射性的。从某种意义上讲,大脑的设计就是要它受输入信息的控制。而控制这台机器的关键就是伴随输入信息产生的感觉。如果你以贪爱处理这些感觉——自然、反射性地渴望令人愉悦的感觉,自然、反射性地抵触令人不悦的感觉——你将继续被周围的世界控制。但是,如果你能以正念审视这些感觉,而不是简单地响应,就能在某种程度上摆脱控制。你可以抵抗平常塑造行为的因,从而接近“无为法”的境界。
我们所谓的“自我”与其周围的环境有持续的因果循环,无处不在受外部世界的影响。佛陀在关于“无我”的开示中说,我们想象中自己身体的部分其实并不受我们控制。它们不受我们控制(至少是在我们得到解放之前)的原因在于它们受到外部力量的控制:它们有其因缘。佛陀强调我们自认为的身体部分的无常,不断升起、灭去的想法,情感和态度,这些也都是施于我们身上、引发我们内部各种连锁反应的力量不断变化的结果。我们的内心受因缘左右——因缘变,随之而变的是“有为法”。而因缘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变化。
冥想的进阶之路主要在于意识到影响着你的因缘,注意到这些因缘控制你的方式——意识到控制的关键出现在感觉诱发贪爱,引导你渴求令人愉悦的感觉,逃避令人不悦的感觉。正念正是从这一步开始起到重要的干涉作用。
在正念冥想上取得实质性的进展,几乎不可避免地会更多地注意到感觉自发塑造感知、想法和行为的机理,也会更多地注意到周围环境中激发这些感觉的事物。你可以说,佛教意义上的开悟与西方科学意义上的启蒙是有共同点的:都是更多地意识到什么因带来什么果。
正念冥想可以助力你以前所未有的全新感知方式体验愤怒、爱、忧伤和喜悦等情感,看到它们的质地,甚至感觉到它们的质地。之所以能够做到这一点,一定程度上是因为你没有做判断——你没有刻意去给感觉打上坏的或好的标签,没有逃避感觉或积极渴求它们。因此你能够靠近这些感觉,但同时又不至迷失其中,你可以专注于它们带来的真实感受。
尽管如此,你做这些并不是为了抛弃自己的理性能力,而是为了发挥这种能力:现在你就可以对感觉做理性分析,从而明智地决断哪些感觉是好的指路明灯。因此“不要做判断”的根本含义是指不要让感觉为你做判断。而“触及你的情感”的根本含义是指不要对它们毫不在意,任由其摆布。总而言之,就是要你以最清醒的世界观决断对外界的反应。
我们的目的是要细细体会这台机器的工作原理,理解之后对其加以改造,推翻它的程序,彻底改变它对因缘的响应方式,对其施加影响。
平常的生活就是一场幻觉,刺破幻觉,看到事物的本相,你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只需想象自己在与自然选择这个造物主抗争。毕竟,自然选择就和机器大帝一样,设计出了控制我们的幻觉,它将这些幻觉植入我们的大脑。如果你想要将自然选择拟人化,就可以进一步拿机器大帝做类比:自然选择对我们施加幻觉,就是为了奴役我们,实现它的目的。
它的目的当然就是将基因传给下一代。这是自然选择价值体系的核心,也是设计人类大脑的指导标准。我们和尼奥一样,有权决定自己的价值体系不同于那些控制力量的价值体系,我们要从控制中解放出来。这也就意味着,我们的首要任务是从控制我们的幻觉中得到解放。
当你冥想的时候,从很多方面都可以比以往更清晰地看事物,而且随着冥想的深入,清晰程度会越来越高。
你越是专注于客观事实——专注于感觉本身及其在你身体上的实体化——感到的不快就会越少。这并非一项简单的功业,但也是可以实现的,同时也佐证了佛陀关于“苦”的论断:“苦”在一定意义上是可选择的,要消除或减少“苦”的方法就是更清晰地看现实,要看客观事物的本相,不做过多的延伸。
总结:佛学的真相
人类经常无法看清世界,这导致了他们痛苦,也给身边他人带来痛苦。对世界的这种误解,代价很高,形式多种多样,在不同的佛学文本中也有多种不同的描述。
人类更倾向于从实现目标的过程中获得持久的满足感,而不是着眼于事实,这一点早已广为人知。这种错觉,以及由此出现的不断渴求的思维,从自然选择的角度讲是合理的(参见第一章),但这绝不是终生快乐的真正秘方。
苦”(Dukkha)是生命的一部分,在平凡人生中不断重复。如果按惯常翻译,将dukkha简单纯粹地翻译成“苦”,可能还不太容易引起共鸣,相比之下,将其理解为很大程度上的“不满足”就更可信了。包括人类在内的生命体,经由自然选择的筛选,对环境本能的反应就是要将事物变得“更好”(以自然选择的角度来看)。这也就意味着,在某种程度上,它们无时无刻不在搜寻令其不快、不舒服和不满足的东西。由于“不满足”从字义上讲就包含了些许苦,所以想象“苦”带来不满足,反而更令人相信人生中作为苦的“苦”无处不在。
“四谛”(Four Noble Truths)中辨识“苦”的本源——贪爱(tanha),译作“渴爱”或“渴望”或“欲望”——从进化角度来看是合理的。你或许会说tanha正是自然选择嵌入动物思维的,使其不能对任何事物保持长久的满足感(参见第一章)。从更广泛的意义上来诠释“贪爱”,它不仅是追求并占有令人愉悦事物的欲望,还是逃避令人厌恶事物的欲望,这样看来,说“贪爱”是痛苦的源头就更合理了(参见第十三章)。
我们对“自我”(self)的本能理解,往好里说也是有误导性的。我们很容易就将所有想法和情感都认作“我们的”,是我们的一部分,但事实上这种关联是随机的。认识到这种关联的随机性,学着通过冥想减少这种关联,可以减少痛苦。理解为什么自然选择在人类头脑中嵌入各种感觉(参见第三章),有助于证实不应盲从感觉指引这个观点,可以帮助我们选择接受哪一种感觉的引导。要培养这种决断能力,就要严格遵从佛教著名的“无我”思想的务实呈现,即佛陀开悟之后第二次讲经对“无我”理念的阐释。
关于佛陀第二次开示——称“自我”本不存在——更详尽且更通俗的解读,在各种各样的佛经中以多种多样的形式呈现。最常见的一种解读——没有所谓的作为首席执行官的“自我”,没有“行为的行为者”,也没有“思想的思考者”——能够得到现代心理学的有力佐证。现代心理学显示,意识中的自我对我们行为的掌控比看起来要弱得多。有许多心理学家,尤其是进化心理学家,认为大脑具有“模块”模型,这与“没有首席执行官自我”的观点恰好吻合。这种模型有助于解释资深冥想者的一种普遍理解:“想法自我思考”。总之,我所谓的“内在”无我体验——这种体验会使你怀疑对自己的思想和感觉的“所有权”,使你开始怀疑平时认为控制所有这一切的首席执行官的“你”到底存不存在——既有实验心理学的佐证,也符合自然选择是如何塑造大脑的流行观点。
很多佛学教义,包括在此列出的一些,可以总结为“认识条件作用”,这里的“条件作用”可以大概翻译成“因”。正念冥想使我们能更多地留意造成个人行为的事物——留意感知是如何影响我们的内在状态,某些内在状态又是如何影响其他内在状态以及行为的。冥想还会留意到情感在这个影响链中承担的关键角色——这个角色是由自然选择塑造的,似乎把情感设计成大脑程序的一部分。重要的是,冥想实践不仅使我们留意到这些影响链,而且给我们力量,干预并改变这些影响链。从很大程度上讲,这就是佛学所谓的解放:切实地逃脱束缚着我们而且我们往往视而不见的影响链。